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仓横/宠物情人.16.











       “去洗澡,”大仓说,“给我去洗澡.”
       他整个像变了个人似的.他看都没看横山一眼,神情是横山从来没见过的冷淡.他换了从未使用过的用词,手上的力道也粗鲁而毫无控制.横山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,就被他狠狠拎了起来,几乎是拖着拖下了床.
       “你!……等下,大仓!”
       “去洗澡!!”大仓的声音已经接近在吼了.浴室的门被打开,横山完全是被丢进去的:在生病的时候,他没有那么多反抗的力气,就算再不情愿,也只能被大仓拎着扯来扯去.横山试着推门,却发现大仓在外面把门顶住了,刚想说话,听到那人冷冰冰地:“把锦户亮的味道都洗掉,我能闻到他.”
       横山一听,忍不住要开口骂,一张嘴却只有咳嗽.咳嗽的途中,他又想起这是大仓家,他寄人篱下,没有耍脾气的资格.如果大仓像在东京时横山赶他走那时一样,打开门把他也一脚踢出去,……,他便不再敢往下想了.
       咳嗽刚刚平息,门外的人呼了口气,继续说:“我以为我和横山作为朋友的相处还算融洽,你多少也会稍微听取一点我的感情建议.看来是我想多了,是我把自己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上.我和你连普通朋友都还没做成.”
       横山知道他在说什么:大仓先前让他不要再见锦户了.可这不是他能控制的,他也仅仅是不想和锦户闹到一刀两断的地步,所以去请他吃了顿饭,维系一下朋友情谊罢了.
       虽然这顿饭是吃得有点过火,但说到底,这是他和锦户亮之间的事,和大仓这个“普通朋友”不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吗?
       横山在浴室里重重地踹了一脚门.
       大仓没有像横山以为的那样,冲进来和他打架,更不像他一直以来的小孩作风,也未多补充什么难听的话.他只是在浴室门被踹了一下以后笑了一笑,就再没有声音了.
       横山踢过那一脚,被反作用力报复,差点摔倒在地上,大仓听到了他撞翻东西的声音.接着浴室内一直持续着横山不稳的、断断续续的粗重呼吸,过了很久,才慢慢响起了水声.
       大仓在门口站了好一会,脑子乱成一团浆糊.这次等了不多时,他回到客厅去,一脚把椅子踹倒了.

       横山也不知道自己在浴室呆了多久.热水冲在身上昏昏沉沉的,皮肤的触感很舒服,但头痛得要命,身体也沉重到不行.狠劲地搓洗过自己以后,横山还没有意识地在浴室呆了相当长的时间,最后觉得该出去的时候,室内的热气都已经散去,温度重新降低了.
       客厅的时钟指向三点半.大仓的卧室门紧闭着,旁边的客房则灯光大作,明显是要横山去客房睡的意思.他也没多想,拖着身体去桌边喝了点热水,便晕乎乎地向客房的方向走.走出没几步,只觉得腿一软,喉咙一阵腥甜,霎时间身体失去了重力的感受,天旋地转——先是脑袋重重地砸在桌沿,接着整个人滚落下去,倒在冰冷的地板上.
       “啊!……嘶……”
       大仓的房间里好像有些响动.横山躺在地上模糊地想,自己这一跤恐怕动静不小.但是比大仓房里的声音更大声的,是横山自己的耳鸣.
       体温已经过于高了,以至于地板的凉意反而令人舒服.横山挣扎了两下没起得来,手臂从脸侧移开,脸颊就贴到了冰冷的地上,意外地不想离开.不过大脑比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,即使贪恋那份凉爽,横山还是很快用了点力气,重新扶着桌子爬起了身.
       他相当坚强,他心里知道.哪怕一口气受一连串打击,他也不会垮掉;就算不小心生了病,也真的不过是小病而已.什么发烧不发烧,只要躺着身体就会自动复原,病愈是迟早的事.实际上,他不需要任何人,任何人的照顾和关心,他一个人也可以把日子过得很好.他一直都有这么强.
       耳鸣还在持续.横山感觉自己被马蜂包围了,跌跌撞撞地回客房的路上,又不小心撞了一次门框,但不严重.刚刚脑袋砸到桌沿的地方还隐隐作痛,用手碰一下就刺刺的,好像被细小的针扎了一样.他想马上关灯睡觉,但却半天找不到灯的开关,一时难受,索性一头扎进被子堆里.
       不久横山裕仍未睡着,有人推门进来;生病的大脑非常迟钝,直到脚步到达了床边,他才终于意识到,便把脸露出来一些.背后的床突然一重,横山裹在睡衣里的身子都被带得颠了两下,还没能看清来人的脸,就被一只胳膊搂进了怀里.
       “对不起.”
       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横山没作反应.大仓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,把脸埋进横山的头发,手臂慢慢地收拢了:“都是我不好.”
       “用不合适的身份,吃了莫名其妙的醋,是我太自以为是了……也许在横山君心里,我还什么都不是.”
       横山裕是真的照着他说的“把锦户亮的味道都洗掉”地去洗了澡.那副白皙的身子都明显地红了,从堆起的衣摆下漏出来的腰肢和脊背上满是搓洗的痕迹.即便如此,被吻肿的地方也根本不可能因为洗个澡而消失,依然顽强地留在横山的身上.大仓盯着这些被别人留下的印记,深深地有了一种“横山君是被欺负了”的想法,但却没什么能为他做的,只能更加用力地把横山的身子埋进自己怀里.
       “……对不起,我今天本来心情不好.明明说好不会把工作的情绪带到家里来,还是这样幼稚地向横山君发了火.把横山君当作出气筒的我,……现在非常愧疚.”
       横山身体很瘦.现在被紧紧搂在大仓怀里,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骨架在起伏.肋骨附近被大仓的手臂压着,骨骼的凸起尤其明显.大仓觉得比起刚认识横山的时候,最近的横山疲惫、憔悴了,也无怪他这样瘦.听到怀里的人发出些轻微的声音,大仓把他翻过来,看到那双垂着的红肿的眼睛,还一下愣了愣.
       “……横山君……”
       “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和我说好了……”
       横山一巴掌砸在他脸上.大仓被吓得一个激灵,直觉自己要挨揍,才发现这巴掌根本就没用力,赶紧伸手把横山的手握住.虽然发烧体温升高,刚刚也洗了热水澡,横山的手脚还是保持着相当的低温,尤其是两只白生生的脚,说在没开暖气的客房里冻僵了也不为过.
       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横山哭了.在他的感觉里,横山绝不是爱哭的人,但仅他和横山认识的这点时间里,横山已经在他面前流了两次泪.这样意识到,便越发觉得自己过分,大仓叹了口气,把横山的手拉到唇边,吻了几下他的手心.
       “我把锦户君当朋友,”横山低声说,“我不想和任何人有隔阂.我愿意费力去修补关系,”他停了停,咳嗽了两声,道:“我不是因为留恋他而去见他的.我没有像以前那样,像你担心的那样……欺骗自己.”

       一切都是因为孤独而发生的.
       没有经历过的人,无法由语言获得那样的感受.昨天过得不好,今天谈不上顺利,明天往后压力也很大.一个人独自到街上准备回家的时候,被风吹跑了身上仅有的一丝温度.天空黄黄的,空气中有一股怪异的颗粒似的味道,油腻的分子好像从附近破败的小店里漏出来.身边的人行色匆匆,自己也和他们没什么两样,想探究脑子里在想什么的时候,发现自己原来什么也没想.
       家人已经失去,朋友则是心房之外的存在;没什么可以依靠的,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,他不在等待任何人,当然也没人等他.
       这些话掏心窝地说给别人听,没有人听得懂.是这样的孤独.

       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.大仓一只温热的大手伸向他,在横山躲避之前就碰到了他的脸颊,抹去了落下的泪珠.
       “对不起,”这只有钱的好人家出身的金毛犬看到他的眼泪,显得手足无措,“我不想……把你弄哭的.如果横山君会高兴些,就打我吧.”
       看到他那副视死如归的那样,横山带着肿眼皮和疼得耳鸣的脑袋噗嗤地笑了.见他不解,才说:“大仓,我没有像你以为的那样,不把你当朋友.”
       “嗯.”
       “你的建议,我都仔细考虑过了.只是目前为止,还有稍微重要一点点的事要做,所以抱歉地推迟了些许.”横山顿了顿伸出手来,摸摸大仓金色的头发,低低的语气中透露着几分感慨,“我觉得你很聪明.你什么都知道,一眼就看得懂.在遇到你之前,我可能不会认为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.虽然有的时候,你口无遮拦,把别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都一勺一勺挖了出来,但是,……”
       “……,但是,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,我都很开心.”
       大仓盯着他.他的眼神直勾勾的,因为横山的真心话而透出吃惊,让横山觉得他眼里也要滴出豆大的泪珠了.没过几秒,横山只觉得眼前一晃,这头大熊把自己用力抱进了怀里,都快勒得他喘不过气来,不得已用巴掌去拍他的背.但胳膊实在发软,没什么力气,横山拍了两下,自己也笑了.
       “横山君和我和好了.”大仓在他胸口闷闷地说.
       “我本来也没有要和你吵架的意思.”
       “我最喜欢的就是横山君了.”
       横山裕的呼吸停了一秒.呼吸停下的那一秒,心脏却咚咚地跳得快了不止一分.他有些困难地慢慢低下头,正对上大仓躲进自己怀里的金色的脑袋.两只没力气的胳膊,现在却又抬得起来了,从推拒的大仓的背上移动,迎接一般地抱住了他的头.
       “……嗯.”
       横山像怕惊扰睡熟的甜蜜的花朵似的,在大仓发顶上印了一个小小的吻.

       被这只傻傻的快乐的金毛犬,突然地闯进了生活.旧的每一条规律都被他推乱,新的每一笔色彩都由他带来.自己用多年酝酿的波澜不惊的平和的情绪,已经因为他而影响得太多了.
       而他是如此的毫无防备,却又竟是如此早有准备一般,接受了他给他的每一个惊喜.










TBC.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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